今年以来,国内外大事不断,人们的主要眼光都被吸引在以中美贸易战为核心的国内外经济大变动中,包括由中美贸易纠纷带来的中国股市的不断下跌,及今年5月以后显性化的国内房地产市场转折性下行。一带一路及其中作为代表性区域的埃塞俄比亚自然并不受关注。不过,对于已经在埃塞工作、经营生意的十万以上(目前数字不确,多的有说二十万以上的)中国人来说,缺少事关自身利益的直接信息是不公平的,也是蕴含着重大风险的。

笔者在四年前,曾经一度重点关注过埃塞俄比亚,我的一些文章因此成为国内中文媒体上系统性掀起所谓“东非小中国”舆论热潮的源头。当时,一带一路概念刚刚在酝酿,还没有成为后来的火爆趋势。在那之后,作为所谓模范国,以及像传音这样的代表性企业和亚吉铁路这样的代表性工程(亚吉铁路先于一带一路提出两年前就部署了),才被国内宣传部门发掘出来,并成为一带一路“机遇”的代表。相信这带动了国内越来越多的企业,主要是工程性企业和私人服务小商人/个体户涌入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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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该国格局已经发生重大变化。2016年10月开始酝酿,2018年2月正式爆发,之后延绵8个月(到今天为止,还在继续快速演变)这在英文媒体中已经有了比较充分的报道。但在中文世界中完全是缺失的。可能有内部的一些通报,但对于广大涌入埃塞的普通中国人来说,是信息屏蔽,不知所措的。根据对一些朋友的沟通,我感到很多朋友对此都认识不足,甚至还在积极打算把真金白银投下去。而我经过一两个月陆续的了解,与境内外多方信息(含中国人尤其是各不同属性机构的中国人、含本地各族/各政治立场/教育程度的本地人和西方驻埃塞各色人员)进行交换后,可以确认,埃塞俄比亚的前景是非常严峻的,这是在世界剧变,一带一路遭遇系统性变数下的一个鲜活的,现在进行中的较大案例,也事关十万以上中国人的安全。

为此,我感到有必要比较系统的把局势通报给大家,并针对未来发展推演做一个比较系统的分析,尽可能保护中国人的利益。

【这是一场进行中的剧变】

可以这么概括:自苏联解体以来,还没有这么快时间发生剧变的案例。考虑到局势发展的方向,从2014年以后一带一路高峰期时所谓“非洲的小中国”,一个“非洲治安最安全的国家”了,在一两年时间里,向遍地冲突,拥有世界最大的在境内流离失所的难民的国度剧变,并在不到一年时间里完成原有国家政治体制的“和平式”的完全颠覆,可以说,这样剧烈而快速的国家状态、形象的转变,可以说是几十年未见的。

【埃塞1991年-2017年的国家政治体制的本质:为少数派控制国家服务】

把埃塞俄比亚体制(截至2017年)和中国发展历史相对比结构相似,但确忽视了重要因素。2014年之后对中国国内对于埃塞俄比亚的表述,主要是说有悠久的历史,近代史上自尊心比较强(中国是半殖民地半封建历史,埃塞是和意大利打了两仗,一胜一负),有过皇权体制,又先后废除了皇帝(埃塞自诩非洲唯一的帝国,老大文明),搞过左派革命,搞过土地改革,国有,而后又陆续走上了改革开放的道路,近十年都采用了开发性金融支撑的方式以投资拉动经济发展。等等。

上述表述总体没有问题,但忽视了埃塞一个重大不同。中国不存在民族执政的矛盾问题,而埃塞俄比亚存在。埃塞1991-2017年的国家统治政治设计的本质,就是为了保证少数族群垄断统治权力。

埃塞1974-1991年是自称马列主义信徒的军政府统治,与此同时并行对抗打仗的是活跃在地方上的为数众多的游击队,其中有两支主力通过打了十几年战争,最终取得了胜利,这两支主力也是马列主义加毛派游击队信徒,一只是1991-2017年后长期执政的埃革阵的核心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一只是后来独立的厄立特里亚执政党的前身厄立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核心问题在于,提格雷阵线和厄立特里亚阵线(其实没有厄立特里亚民族,厄立特里亚地区有独立意识,且主导人群也是提格雷人,剩下的是些沙漠游牧人提格里人)的领导群体都是原埃塞境内的少数民族提格雷人(人口少于百分之十。到今天为止提格雷人在埃塞境内500万人,在厄特境内300万人)。而从埃塞帝国到红色军政府的统治民族的阿姆哈拉人及长期作为佣人、奴仆地位的奥罗莫人(各占30%-40%)两大民族,在立下军功的时候都不算主导力量(奥罗莫有一个实力略次的力量,如今再次出现)。怎么办?

埃塞俄比亚近代国家(“帝国”)的国家意识、民族意识形成的很晚,原来是个封建制体系。皇帝搞统一,强化了中央集权,也不会强调民族意识。但提、厄两个马列毛派游击队闹革命的时候,是鼓吹“民族独立”的,说埃塞俄比亚是个“民族监狱”,号召大家起来闹。到1991年,你这些革命者攻占首都了,怎么办?你要坚持闹革命时的独立主张,提格雷阵线只能拿到一小块内陆的、贫瘠的北部不毛之地(厄立特里亚则能拿到靠海的相对最发达的一省),所以必须用一种机制,使得提格雷人能够实际控制整个国家。最后形成强人领袖/提格雷精英集团-提格雷老乡群体-整个国家的三层利益分配机制。

这个机制就是建立了所谓联邦制度。之前说了埃塞俄比亚近代以来是趋向于强化中央集权的单一制国家,是形成了历史传统的省界的(就好像中国的省边界自明朝以来基本不变)。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掌权后搞了个颠覆传统的事情。

首先在政党制度上搞了个提人阵(TPLF)为核心的“政党联盟”埃革阵(EPRDF),埃革阵除了提人阵外其他的都是傀儡党(中间有一个奥罗莫解放阵线,奥解阵OLF,不想当老二,被赶出国家流亡),真正权力都是提格雷人自己人掌握。而且如果其他民族的成员不听话还可以更换,比如奥罗莫部分。闹革命的时候,挑头的是提格雷人和厄立特里亚人(有点欧化城市化的提格雷人),第二主力就是奥罗莫人的奥解阵,人数多且苦大仇深(古代奴仆的主体),第三主力是索马里人,沙漠骆驼军团西索马里解放阵线,1995年被赶出埃革阵,剩下的传统统治者阿姆哈拉人,在革命后的政党里反而没位置。奥罗莫人作为第二主力和提人阵关系一般,这样提人阵组织埃革阵的时候就是放监狱囚犯,按照民族整编傀儡小兄弟党,奥罗莫叫奥罗莫人民民主组织Oromo Peoples' Democratic Organization,另一个大块阿姆哈拉叫阿姆哈拉民族民主运动Amhara National Democratic Movement。当年的规矩,叫阵线的往往是从枪杆子起家的,是能碰硬的,叫组织的、运动的,一般都是配合喊几嗓子的。所以埃革阵是个“伞形组织”。就这样,搞了个提格雷人是少数但控制塔尖和要害权力机构的政党权力架构。

然后是在行政体制上搞了次大重组,这发生在1995年,就是把原来埃塞比较均匀的省份,重新划成了大小高度不均匀,且强调按照民族划分的民族州(Ethno-Regional State)。同时,1996年制定的宪法规定,埃塞俄比亚改为联邦制——所谓联邦军队、联邦警察由此而来,而且每个民族州的名义首脑都叫总统(President,中文有时翻译为州长),每个民族州都有脱离埃塞俄比亚联邦的权利。

如此制定宪法的,可能只有苏联宪法,同时苏联还是一个以俄罗斯为默认主体的一党高度控制权力的中央集权制国家,但谁也没想到在核心-党消亡后,1991年这个“摆样子”的条款就被付诸实施了。而埃塞俄比亚1996年的区域重新划分,正好分出几个大的区域,主要包括奥罗莫、阿姆哈拉两个大区域及索马里这个地广人稀的大区域,其中奥罗莫如果退出联邦,那么埃塞俄比亚就不可能再继续存在下去。

其实,提人阵及其马甲埃革阵的主要统治方针,第一就是民族自治,建立联邦,第二是发展经济,积极扶贫——这一点在2005年以后转化为投资驱动,引入中国的发展模式。

这在中国人看来是很匪夷所思的。这样人为强调民族特色,实际上就是埋下了国家分裂的隐患。但对于提认人阵(领袖梅莱斯)确实合理的。为什么?因为如果保持正常的中央集权制结构,提格雷人就很容易在两大主体民族的汪洋大海里被淹没掉,从其他民族上来的人会很容易在几年内占据国家位置。因此他恰恰要通过表面大小不均的强调民族区隔和独立的体系,留给提格雷人配额,搞一个表面的联邦制国家和联盟党制度,但实际上各联邦实体的权力很小,这样实权位置最后被保留下来的提格雷人所控制。

这样建立一个“党把握联邦国”的体制,通过提格雷核心群体提人阵控制埃革阵,控制国家机器、军队、要害经济部门(但提格雷人始终未能真正进入埃塞人最自豪的国企-埃塞航空),各地区政府是个摆设。

所以,可以认为强力领袖梅莱斯为了自己的民族小集团,不惜设立了一个谋取私利的体制,给自己留下了大患。

这种机制带来了长期的主体民族对提格雷群体的日益积累的仇视。其中一个标志就是国旗国徽。这事情现在终于来报应了,埃塞俄比亚可能在近期就会更换国旗。

今天中国人大规模进入埃塞以后特别熟悉的埃塞国旗和国徽,是1996年初以后才建立的。1996年之前不是这样。这个埃塞国旗国徽和埃塞传统心目的差别就在于那个圆形蓝色底黄线的五角星徽记。这个徽记是提格雷群体发明的,埃塞主体人群不接受!埃塞人认同的是纯三色旗,所以可以看到把中间扣掉剩下个圈的国旗(在1956年匈牙利和1989年罗马尼亚都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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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2009的国旗,2009以来的国旗。这都是提人阵设计的。埃塞人传统上是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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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目前(主体民族阿姆哈拉人,含首都)民情认同的传统旗子(纯三色或加皇帝的象征)

这样,在一个很穷又很自以为自豪的国家,千年的宫廷阴谋设计传统以革命党的形态面目出现,支配了20多年。

【提格雷族为自己支配而设计的体制埋下了大地雷;中国也是个被提格雷族谋划大计带动的大鱼】

梅莱斯等提格雷革命精英集设计了这种对自己利益有利的体制,同时也埋下了大地雷。这个地雷在20年后被引爆。

首先是民族的自我认同被人为强化。埃塞除了南部和西部靠边界的人,外貌差别不算很大,都是比较有棱角的(埃塞历史上是有猎取他们看不上的黑人为奴的传统的)。阿姆哈拉人和提格雷人是亲戚,差的不大,但奥罗莫人和阿姆哈拉人名字差的较大。但在皇帝等时期,除了厄立特里亚(这地方是意大利殖民者教化的,人其实都是一种人,好比香港人被英国教育多了也出现了自我不同于大陆的独立意识),民族身份没那么强。而且埃塞的三色:红黄绿被称为非洲色,远播到牙买加和非裔美国人群体,因为埃塞历史上未曾被殖民,被全世界黑人认作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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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及拉美,埃塞国旗色作为黑人色而存在

埃革阵这样强化民族身份,使得各民族反而出现了自我认同的符号。比如奥罗莫就有黑红白三色旗的自我认同,还有奥解阵的红绿红三色认同和“大树”认同。此外还有小民族如索马里人、阿法尔人的符号。反之,阿姆哈拉人以维护国家统一为己任,坚持国旗色红黄绿作为自己的认同;提格雷人是最尴尬的,他们的民族符号就是游击队旗帜符号(1993年独立出去的厄立特里亚,其国旗也是游击队旗的修改,把革命的五角星换成厄特1952年橄榄枝徽记)。但是所有这些民族标识色在埃塞都是敏感的,直到2018年前都是非法的。比如奥罗莫的红绿红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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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罗莫传统代表色、奥罗莫解放阵线(激进派、独立派)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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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哈拉及部分奥罗莫能认同的传统三色(去除现有国徽,但可加皇帝的狮子徽),此为华盛顿的埃塞侨民欢迎阿比总理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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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格雷旗,源自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游击队。在提格雷受到拥护,在其他地区是绝对的仇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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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人阵游击队旗、厄省在帝国时期50年代自治时的旗子,两者结合变成如今厄立特里亚的国旗

同时,1996年到目前(2018年)仍然在使用的九个民族州的州旗,都是相对缺少民族特色,尤其是阿姆哈拉旗,完全是人造旗,是没有民心的。

另外由此推知,在2018年剧变中,如果我们发现那些民族地区的政党采纳民族色作为自己的新标志(现在埃革阵四大组成党已经有奥罗莫、阿姆哈拉两大主体党完成改名字、改党徽),那就意味着他们恢复到自己的民族基本盘,他们在退回民族性政党(阿姆哈拉特殊,试图保持埃塞整体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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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96年之后的国旗和各民族州旗子,几乎都是人造的(除了提人阵游击队旗之外)。尤其时作为原统治主体民族阿姆哈拉的阿姆哈拉州旗,根本没有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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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所在的奥罗莫民主少壮派集团在2018年9月更换地区党党徽——从奥罗莫人民民族组织(OPDO)改名为奥罗莫民主党,一是做到名副其实的实体化,事实上脱离埃革阵的皮,另外一个重要指向是它里面有黑红白奥罗莫传统三色旗,则意味着它要标榜民族性

其次是经济利益分配不公平积累怨恨。

埃塞本来的经济分布格局就是很奇怪的。恰恰因为没有被殖民过,所以埃塞经济极落后,二战初年,主要的像样的东西都是意大利人统治的几年留下的,外加英美援建的军事基地和埃塞航空公司。地理上,埃塞还像样的有点现代气息的地方主要是厄立特里亚省和首都亚的斯。厄立特里亚省在1991年后独立不再在国家,亚的斯市长期以来是个政治性、消费性的中心(亚的斯的建筑,除古建筑外,像样的分两类,一是50-70年代初西方援助的如各种老大楼,二就是这几年中国人新建的)。这样,天然的亚的斯和所有其他城市在人口规模和经济体量上拉开一个大档次。

提格雷掌权后,搞了个老乡基金会-提格雷人生产修复捐赠基金会(the Endowment Fund for the Rehabilitation of Tigrai-EFFORT)。因为提格雷是一个革命老区——历史又悠久但自然环境恶劣,经常没水没树,又普遍穷困的山区。埃革阵及基金会以捐赠、倾斜照顾的方式,在提格雷老区注入相对较多的发展资金,使得默克雷(Mekelle)这个过去相对偏僻的小镇成为建设项目的集中地。

因此,在埃塞到2010年以后,有两个多元化的控制诸多利益的控股实体,一个是沙特-埃塞双重富豪阿拉穆帝的MIDROC,一个就是这个提人阵党产EFFORT。在2018年政治忌讳全面放开之前,EFFORT均是埃塞人忌讳莫深的话题。

这就导致区域的差距。除了亚的斯以外,除非是特别重视的经济开发区城市如铁路沿线的Dire Dawa、传统胜地阿瓦萨之外,其他地区发展的乏善可陈。投资效率也成问题,提人阵集团也经常拍脑袋,比如说在东北部干旱地区发展“国家糖业公司”,结果进口了一堆设备,没运营一年就寻求低价卖给私人。可见其国有投资大量是失败的——埃塞的国有公司,只有埃塞航空是高度有效的,而这地方是专业人员的王国,提人阵除了表面任董事长外,难以插手其中。以人类发展指数水平(对穷国最好只看这个,因为都太穷)来看,全埃塞大概相当于冈比亚,奥罗莫相当于民主刚果,阿姆哈拉这个文明老家相当于利比里亚!阿法尔相当于乍得——这些都是世界最穷国。当然埃塞也是穷国,但倒是以高速发展闻名的穷国,而这些比较国都是多年战乱毫无希望的国家。

在最近几年,埃塞的经济地理分布的不均匀更加凸显。巨量(贷款支撑)投资必然带来巨量建设,在首都外主要表现为基建,而主要的私人被带动主要围绕这首都展开。埃塞首都亚的斯及周围地区成为经济活动集中的区域,亚的斯作为数百万人口的城市,和第二位、第三位的城市拉开差距。亚的斯以外的埃塞传统区域如阿姆哈拉主体区域的贡德尔、拉里贝拉、比哈尔达尔地区的发展均有限,东部默认的传统第二大城市哈拉尔也一直处于传统经济状态(软毒品恰特草贸易中心)。近年来埃塞新兴的经济活动有两种,一种是工业园经济,主要集中分布在首都附近,尤其以东方工业园为代表,有政策专家鼓吹中国企业用埃塞廉价劳动力向西方市场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创汇的逻辑,经过四五年时间实践来看,在初始爆发增长后,实际效果有限(可能和转移定价、本身占价值链低端等多种原因有关)。另一种经济其实就是城市化驱动的房地产经济,这在2014年以后表现的非常明显,遍地的工地,以及埃塞真正实现自产的水泥工业,主要都是围绕着它展开的。实际上埃塞最大的经济利益,这几年集中表现在亚的斯的地产开发这个“新兴领域”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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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的斯实际上是当年阿姆哈拉扩张的前线,1888年才建立

埃塞经济体制的利益分配其实就是贷款创造的货币内部的分配。后面再简要说明其本质。上述利益和衍生产业的相对集中的麻烦,会在政治控制相对松懈时迅速爆发。由于经济活动集中在首都及首都附近,而亚的斯作为阿姆哈拉文明“前出”的嵌入在奥罗莫地区里面,所以首都郊区就是种族冲突(或民族与政府冲突)的最前线。2016年10月冲突发生在首都东南,2018年9月冲突发生在首都西郊并非偶然。为什么东方工业园在2016年10月受冲击那么厉害?因为他就在发生冲突的城镇附近。

事实上,提格雷精英群体并非看不到这些后果。梅莱斯-提格雷人设计的假“民族联邦”真“小民族”党统治“大民族”体系,在2005年就撑不住了。埃塞提格雷政权在1991-1996年是谋划制定其国体的过渡时期,1996-1998年是尝试发展时期,1998年-2002年是和原兄弟党厄立特里亚大打出手的时期,2002年之后开始联手一些国际上的名人寻找发展模式。但其实到2005年初,由于和厄特大战等原因,传统的主体民族阿姆哈拉人的呼声势不可挡,这就导致了2005年5月议会大选的动荡。这带来了事后的海外重要组织“金伯特7日”(金伯特Ginbot即埃塞五月的意思)——2018年7月以后也合法化光荣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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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伯特(5月)7日,2005年之后成为海外运动的主力,在2018年6月之前都是被禁止公开出现的。

正是在2005年之后,梅莱斯-提人阵集团决定大举将看到的中国早期经验付诸实践,用经济发展赎买人心,于是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发展时期。这就是前后三个五年计划(第三个五年计划目前正在执行中但实际上已经停滞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与2005/2006年,结束于2009/2010年。第二个五年计划就是中国某经济学家看到的“增长与转型计划”(GTP),开始于2010/2011年,结束于2014/2015年。第三个五年计划就是GTP二期。这些计划都由一个类似于中国发改委的机构——体育场旁边的蓝楼里的埃塞发展研究所制定。

2005年以后的历史就是中国人熟悉的历史,一些标志性项目主要发生在两个五年计划中,如埃塞电信的大扩张发生在2007年,亚吉铁路在2011年启动。总体来看,2005-2012年,是奠定了中国大规模介入埃塞俄比亚发展基础的时期,2012-2016年,是格局逐渐形成,中国人持续扩大涌入的时期,但从2016年起,是矛盾迅速爆发的时期,直到2018年剧变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