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以来,受新冠疫情、乌克兰危机、大国在非洲博弈等因素冲击,非洲动荡面增多。非洲国家在非洲联盟(简称“非盟”)及非洲次区域组织领导下,努力应对各类危机,在政治、经济、外交等领域展现出自主发展新态势。观察和了解这种新态势,分析其动因,准确判断其前景不仅有助于深入理解非洲整体发展诉求及其与大国关系的演进,而且有助于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

非洲自主发展呈现新态势

一、非盟以非洲方式竭力维系非洲和平发展大局

一是应对军事政变回潮。果断介入马里、尼日尔、几内亚、布基纳法索等国的军事政变,通过制裁、中止成员国资格等强硬手段,对违宪政权予以震慑。二是调解区域安全争端。积极斡旋埃塞俄比亚国内冲突、尼罗河三国复兴大坝争端,呼吁有关国家不要破坏冲突解决进程或使谈判复杂化,力促相关方达成和平和解协议。非盟连同东非共同体、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等次区域组织通过非洲方式介入刚果(金)东部、莫桑比克北部的和平进程,取得积极成效,展现大陆领导者的风范。三是进行规范与机制创新。非盟积极应对恐怖主义、海盗袭击等非传统安全问题,完善制度架构,促进非洲国家与联合国、欧盟加强合作,并专门制定相关框架性、指导性文件或决议。

二、联合自强应对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挑战

一是加速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为实现工业化铺路搭桥。非洲大陆自贸区启动以来,相继推出调整基金、泛非支付和结算系统,选定喀麦隆、埃及、加纳、肯尼亚、毛里求斯等7国为自由贸易试点国,不断整合域内资源和市场,推进经济一体化。二是增强对关键矿产的控制力。2021年以来,15个非洲资源国相继调整矿业政策,采取成立国有矿业公司、重新审查矿业合同、增加本土化和环保要求等举措,加速构建下游产业链与区域矿业价值链,矿业増值与利益再平衡诉求愈加明晰。三是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力图实现“弯道”超车。不仅非盟号召将“数字化转型置于非盟《2063年议程》首要任务之列”,而且40多个非洲国家制定数字经济战略或政策,力争使发展数字经济成为全非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四是推动大国承担气候变化的历史责任。非盟先后推出《非洲绿色复苏行动计划》《气候变化与韧性发展战略和行动计划(2022-2032)》,要求西方发达国家加大对非洲气候变化减缓与适应的支持力度,增强非洲实现气候韧性、气候智能型发展的能力。在埃及主办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7次缔约方大会上,非洲促成损失与损害基金(Loss and Damage Fund)的创设。五是全面评估《2063年议程》第一个十年(2014-2023)规划执行情况,为第二个十年(2024-2033)规划奠定良好基础。

三、在国际舞台上用一个声音表达共同立场

一是积极参与多边外交,提高全球治理话语权。非盟积极推动联合国安理会改革,旨在拥有属于非洲的否决权席位;解决寻求加入G20。二是在与欧盟合作中统一发声,力争与欧洲发展真正的平等伙伴关系。非洲在《后科托努协定》谈判中表现强势,最终实现与欧盟专门签署单独的非洲地区协定的预期目标;在第六届欧非峰会及相关议题磋商中,非洲国家据理力争,在贸易投资、公共卫生、和平安全、移民等方面取得一定成果。三是坚持不结盟精神,拒绝在乌克兰危机中“选边站”,并组团出访俄乌两国进行劝谈促和,彰显出非洲在国际热点问题解决上的影响力。

四、在大国博弈中保持平衡

一是在乌克兰危机上坚守平衡的立场。迄今,所有非洲国家都没有参与对俄制裁,非盟有关公报中也从未使用“谴责、“侵略”等敏感字眼。在联合国大会2次涉及乌克兰问题的表决中,非洲投赞成票的国家、与投弃权票加上未投票的国家数量几近分庭抗礼。二是非洲国家对美非峰会和俄非峰会都抱有较高期待,迫切希望两国都加大投入。2022年12月中旬,非盟和49个非洲国家派代表团参加了第二届美非峰会,得到了美国政府将在未来三年向非洲提供550亿美元资金的承诺。2023年7月底,包括17个非洲国家元首在内的49个非洲国家代表团出席了第二届俄非峰会,并向俄罗斯提出粮食安全、国防安全等紧迫诉求,而且重申了多边论坛的公平性,以及如何与《2063议程》衔接、如何确保行动计划的落地等。

非洲自主发展新态势产生的原因

近年来,非洲呈现全方位自主发展新态势,既离不开非洲国家对独立自主、联合自强发展夙愿的不懈追求,也有政治经济稳定发展带来内生动力的支撑,更折射出非洲国家为应对国际格局加速演变所展现的雄心壮志。

第一,“乌班图思想”与“泛非主义”理念为非洲联合自强应对全球性挑战奠定精神根基。第二,经济持续稳定发展为非洲国家提供了更多自主发展的机会和资源。第三,世界重回大国竞争时代,主要国家越发重视非洲,不断加大对非洲的争夺投入,为非洲提供了实现更多自我诉求的机会,非洲在国际舞台上地位提升。与此同时,非洲需要通过自主发展平衡大国关系,以实现利益最大化。第四,全球性挑战日益增多、非洲深陷治理困境,国际对非合作恐遭变数的背景下,非洲迫切需要抱团取暖以应对跨国性问题,进一步捍卫非洲共同利益。

非洲自主发展的前景

自主发展、联合自强既是非洲人民的世纪梦想,也是国际格局加速演进的大势所趋。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非洲自主发展具备一系列有利条件,这将使其在国际舞台上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一是非洲自主发展有着独特的资源优势。非洲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包括石油和关键矿产。目前非洲资源富集国正在调整能源矿产政策,使其得到合理开发和利用,这将为相关国家提供更多的收入来源,促进其自主发展。二是非洲国家正在大力推动以自贸区为引领的经济一体化。非洲域内贸易和相互投资逐渐放量,将有效激发市场潜力,增加就业机会,提高教育水平,释放人口红利,使非洲的发展能力、创新力和竞争力与日俱增。三是非洲作为“大票仓”关乎大国博弈的战略天平。非洲是大国竞相合作的理想伙伴,是一股崛起的政治力量,非洲国家正在努力塑造自身与域外伙伴合作新范式,非洲的战略自主有着巨大的提升空间。在处理大国对非峰会模式时,非洲领导人已经达成共识,即由非盟集体决定参加不同峰会的具体国家,使非洲成为统一的参与方,推动地区外交从“1个域外大国+N个非洲国家”,向“非盟决定的N个非洲国家+1个域外大国”转变,大国也势必将相应调整对非合作模式。

非洲自主发展虽然具备有利条件,但一些大国采取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举措,大搞集团政治和阵营对立,使得非洲自主发展的外部环境更加严峻复杂,加之非洲内在的沉疴痼疾,非洲战略自主性的提升将面临多重障碍。

一是贫困及经济依赖制约自主能力提升。非洲自有资金匮乏,财力薄弱,债务缠身。据非洲开发银行估算,非洲每年基础设施融资缺口680亿至1080亿美元。新冠疫情明显扩大了融资缺口,预计未来三年,非洲约需要4840亿美元复苏经济。2022年,在已进行债务可持续性分析的38个非洲国家中,其中8个国家已陷入债务危机,14个国家为高风险,16个国家为中风险。乌克兰危机进一步推高非洲债务风险。众多非洲国家要用有限的资金还本付息,必然加剧成员国无法向非盟机构支付相关费用、非盟各类规划缺乏资金的窘境,“非洲问题非洲解决”的意愿与能力落差仍将长期存在。

二是非洲区域和国别发展多样化使非盟的凝聚力不够稳固。非洲54个国家国情各不相同、国力差别很大、外交各有侧重,对非盟与非洲次区域组织的权威和作用持不同立场。在处理法语非洲地区军事政变回潮等问题上,非盟与非洲次区域组织的意愿和效果存在较大落差。例如,针对2023年7月发生的尼日尔军事政变,非盟和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予以谴责,并要求尽快恢复宪法秩序,以尼日利亚为核心的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欲进行军事干预。但曾经发生军事政变的布基纳法索和马里却与尼日尔政变军人站在一起,公开表示对尼日尔的任何军事干预都等同于对两国宣战。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的权威与号召力受到挑战。

三是非洲自主发展难以摆脱美西方干预和破坏。虽然美西方为打压中国和俄罗斯而加强了与非洲的合作,花费心思迎合非洲,但其从未打算真正平等对待非洲,干预非洲内部事务的霸权心态和行径难改。以2021年爆发的埃塞俄比亚内战为例,虽然非盟在调解斡旋促使埃塞俄比亚交战双方达成和平协议上发挥了较大作用,但美国也在暗中施加影响。美国一方面通过其“非洲之角”地区事务特使以停贷停援、禁运等手段向埃塞政府施压,另一方面将其两院通过的《埃塞俄比亚和平与稳定法案》中有关人道主义援助、战后过渡、战争罪追究等内容植入埃塞政府与“提人阵”签署的协议中。这不仅削弱了非盟“非洲问题非洲解决”的主导作用,而且导致埃塞北部局势时起时伏。另外,美西方无视乌克兰危机久拖不决给非洲国家带来的严重影响,并对所有非洲国家公开施压阻挠各国领导人或代表出席第二届俄非峰会,暴露了美西方为了自身利益不惜将非洲拉下水的真面目。未来,在非洲经济多元化和外交依附性未得到根本改观的情况下,美西方的利己性干预还会对非洲自主发展进程造成破坏性影响。

结语

非洲大陆资源丰富、发展中国家云集,在国际组织一国一票的表决中,非洲“票仓”的向背具有重大的影响力。2023年8月,习近平主席在中非领导人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中指出,非盟《2063年议程》稳步推进,非洲大陆自贸区正式实施,次区域组织相互协作不断加强,非洲正成为具有全球影响的重要一极。在非洲实现自主发展的道路上,中国始终是坚定的同行者和支持者。中国秉承真实亲诚对非政策理念,将“一带一路”倡议与非盟《2063年议程》进行对接,促进非洲基础设施建设,助力非洲提升工业化水平,支持非洲国家在全球治理中拥有更大发言权和代表性。在中非领导人对话会上,习近平主席提出“支持非洲工业化倡议”“中国助力非洲农业现代化计划”和“中非人才培养合作计划”三项举措,以助力非洲一体化和现代化事业步入快车道,中非合作正成为非洲实现自主发展的重要动力。非洲的自主发展不仅有利于提升非洲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舞台的影响力,而且会为共建中非命运共同体注入新动能。进而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树立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