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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稀土、石墨、镓和钆等资源引发恐慌后,地缘政治学者们又开始热衷于研究锑——这是最近受到中国出口管制的一种重要矿产。然而,若将中国产业政策的每次调整都视为与西方贸易战的信号,那便误解了中国政府的实际考量。更糟糕的是,这种对中国的偏执正将西方决策者推向一个不连贯的“矿业优先”战略,而这对于建立持久全球供应链并无实质性帮助。

中国前领导人邓小平在视察内蒙古工业中心包头时,曾留下名言:“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这通常被视为一种声明,暗示稀土将作为地缘政治工具。但鲜为人知的是,在邓小平时代,实际控制稀土供应的却是美国,当时全球大部分稀土都产自加利福尼亚州的Mountain Pass矿。

20世纪90年代,稀土生产迅速扩大,其目的更多是为了实现供应多样化,而非垄断供应。中国快速增长的工业部门对稀土的需求日益增加,无法再依赖美国的供应。

中国稀土工业的发展,得益于Mountain Pass稀土矿的意外快速关闭,以及日本精炼技术的外流——后者在进入经济衰退期后对原材料的需求有所减少。

作为稀土需求的主要推动者,中国新兴的稀土供应主导地位只是市场发展的必然趋势。

以唯一独立于中国运营的主要稀土供应链Lynas公司为例,这家最初以黄金开采为主的公司,在21世纪初转向稀土领域,并收购了澳大利亚的Mt Weld矿。尽管该矿拥有世界一流的品质,但其开发过程却十分缓慢,部分原因是来自中国有色矿业集团的资金受到了澳大利亚投资规则的阻碍。真正推动Mt Weld矿山投产的,是2010年中国对日本稀土供应的短暂中断所引发的恐慌。在日本消费者的支持下,Mt Weld以及随后Lynas在马来西亚的工厂得以顺利发展。与此同时,长期依赖向中国加工商出售矿石的Mountain Pass所有者MP Materials公司,最近也恢复了分离氧化物的销售,向日本和韩国买家供应钕钯。

其他大多数非中国的稀土项目之所以失败,往往是因为它们未能与买家建立紧密的关系,而是过度依赖中国并制造政治恐慌。

事实上,中国的矿产资源并不比其他国家更丰富,中国公司在技术或技能方面也没有特别的优势来帮助他们在海外采矿业中占主导地位。相反,中国在该领域的主导地位源于其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工业战略。中国并非通过控制关键矿产来成为世界工厂;相反,它发展了关键矿产供应链,以确保其工厂的原料供应。

西方的自我中心视角

初看之下,中国政府限制锑出口的决定似乎是一种矿产外交手段,旨在通过限制西方经济体获取关键金属来打击它们。但仔细思考后便会发现这一理论站不住脚。近年来,由于资源枯竭,中国国内的锑矿开采量已大幅下降。因此,中国的冶炼企业越来越多地从俄罗斯、缅甸等国家进口矿石。

锑是众多高科技应用中的关键元素,同时对其需求也在稳步增长。通过限制出口,中国政府可以控制锑价的上涨,并确保本国经济仍能以合理价格获得这种金属。

对中国贸易政策的地缘政治分析往往假设中国政府在进行复杂的国际战略布局。然而,还有一种更简单、更非自我中心的解释:中国的工业战略始终优先考虑为中国制造商提供稳定的供应。

本末倒置

人们很容易忽视采矿业的规模其实相对较小。全球矿业的总收入不到1万亿美元,而中国仅制造业的产值就超过了5万亿美元。以“矿产优先”的视角来审视工业战略,实际上是一种本末倒置的做法。

西方国家如欧盟和美国突然意识到了制定工业战略的重要性,这促使它们尝试在本国或友好辖区内开发重要的矿产项目。然而,这一战略在建设矿山方面尚未取得显著成果。在西方政府忙于编制关键矿产清单的同时,中国公司却在中非、印尼等地积极建设和扩建矿山。

西方的方法之所以行不通,是因为它颠倒了因果关系。无论开采多少矿产,都不足以刺激需求;相反,如果能够振兴制造业,供应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自由市场完全有能力生产所需的矿产,但强迫西方国家的关键矿产项目投产并不能神奇地重振长期被忽视的制造业——尤其是当这些关键矿产是从官僚们编制的清单而非实际需求中挑选出来的时候。更可能的结果是,即使矿山建成,所有稀土、小金属、铜、电池矿物以及其他被布鲁塞尔或华盛顿视为“关键”的矿物,最终都将被运回中国,从而进一步补贴中国的制造业。